財務學教授：股票、歷史、政治、經濟、商業、科技 &「普通人的自由主義」作者
民眾黨的未來, 1/7/2024
忠實的柯粉，讓民眾黨在兩大黨挾殺之下，仍保有一席之地。選舉結果出來前，我自己不科學的估計，可能柯文哲仍然擁有20%左右的得票率，對與錯要等週六之後才知道，但我認為民眾黨仍有可為之處，民眾黨最大的問題，反而是其賴以起家的柯文哲。
死活不退的柯粉，大概是怎麼樣的選民呢？二、三十歲的男性，都會裡長大、中產以上的財力，普遍反感藍綠兩黨，如果不是深藍家庭淵源，多半討厭國民黨超過民進黨。這一整個世代，懂人事的時候，台灣已經民主化了，他們沒有歷經威權和反威權的鬥爭，他們對自由、民主的價值認知是先天就有的，所以和我們這一代，爭民主和反民主的一代，非常不一樣。他們討厭國民黨，因為老舊腐敗，還親中。但他們為什麼也討厭民進黨？因為他們長大的過程裡，接受了國民黨許多媒體的長期澆灌，「民進黨就是亂、愛鬧事」，加以阿扁的八年，藍綠的惡鬥和扁家的腐敗，讓這些媒體的洗腦，似乎有憑有據，因此腦海裡先入為主的認定支持民進黨是退步且無知的。
這兩成左右的藍綠皆反，在過去是政治冷感的一族，但柯文哲的出現，一下就激起了這群選民的熱情，不藍不綠，打藍也打綠，講話又不同於傳統政治人物，於是教主與教民一拍即合。問題是這股勢力，能不能讓民眾黨像英國工黨一樣，從保守、自由兩黨政治裡出線，進而取代自由黨，變成兩大黨之一呢？
民眾黨所仰賴的勢，其實是比國民黨更強，一如我前一篇的分析。如果柯文哲是個組織建造者，他可以仿效小羅斯福，左拉右攏，形成一個反民進黨的大聯盟，一如羅斯福的反共和黨新政大聯盟(New Deal Coalition)，變成一個幾十年不衰的強大政治勢力。但柯文哲不是組織建造者，他的破壞者特質，注定他無法結成反民進黨的大聯盟。
羅斯福面對的政治局面是共和黨長期和資本家站在一邊、又長期專權的現實，而共和黨在南北戰爭後的道德光環，也隨著時間過去，正在逐步消失中，反共和黨的力量因而一個個浮現。比如說反資本家的工會、大城市裡的貧困新移民和少數民族、年輕受高等教育的白人進步族群，還有南方根深蒂固的種族主義者，每一個群體，都有他們的理由反對共和黨，而當共和黨總統，無法處理大蕭條的經濟問題，造成美國史所未見的經濟窘境，這些反共和黨的勢力，就有理由放下彼此歧見，而攜手以下架共和黨為共同目的。羅斯福看見了這個趨勢，因此他利用了大蕭條的危機，推出了新政，把政府的救濟和政策，打到了每一個可能加入他大聯盟的群體，讓每一個反共和黨的群體，都感受到了羅斯福的照顧，因而死心踏地的挺羅斯福、挺民主黨。民主黨要到八零年代的雷根時期，才真正失去了國會的控制，你就知道這個羅斯福的政治大聯盟，影響是多麼地深遠。
柯文哲面對的政治局面，有同於羅斯福，也有不同之處。但不管如何，柯文哲如果想形成歷久不衰的政治力量，進而取國民黨而代之，柯文哲得像羅斯福一樣，聯合眾多反民進黨的群體，形成一個政治大聯盟。從某個角度來看，柯文哲的確像海納百川一樣，形形色色的人，都往民眾黨的大旗下靠。但柯文哲的個人特質，讓他吸納一個族群的同時，也趕跑了另外一個。他的工程師柯粉，死忠於他，但他和他的柯粉的仇女言論，嚇跑了不少女性選票。柯文哲同情更生人、站台黑道候選人，固然增加了一些選票，但也讓不少原本的支持者搖頭。
大聯盟是要存異求同，但柯文哲通常是相互抵消，除了他管不住嘴巴的問題外，他與羅斯福一個很大的差別是理念有無的問題。當羅斯福照顧城市裡的黑人時候，他也要安撫南方的種族主義者，他尊重南方的傳統價值，但他也讓南方知道，進步的趨勢不能擋，一個更公平更正義的社會，一定會發生。所以羅斯福的政治交換，是基於一個理念，當一個群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挺羅斯福的時候，他們知道是在為大局，他們知道犧牲是有意義的。但柯文哲通常只是便宜行事，所有的交換，都不是基於政治理念，而是基於數學計算，或是他的隨心所欲。反民進黨是選舉的手法，並不是一個政治價值，尤其當柯文哲自己炒地皮的雙標出現後，這些利益交換，就更沒有正當性，更不能說服觀望的不藍不綠群眾，而讓民眾黨只剩瘋狂柯粉和機會主義者。
柯文哲和羅斯福的處境還有一個不同，羅斯福時期的美國，經濟大蕭條，世界又在大戰爆發的前夕，諸多危機讓他有辦法先在選舉打下共和黨，繼而持續用政策粘住不同利益團體，並且訴諸團結。但柯文哲面對的是一個景氣持續上揚的經濟，鑑諸歷史，很少民主社會在景氣看好的時候，選民日子過得很好的時候，選舉換黨做做看。台灣中間選民不願冒險換黨，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因素，就是和中國越遠越好，已經是主流共識，只要民眾、國民兩黨持續親中，民進黨就沒有真正的執政危機，柯文哲要像羅斯福一樣的組織大聯盟，以下架民進黨為目的，就更困難了。
但柯文哲背後這股反民進黨的年輕聲音，不會因為柯文哲沒選上就消失。相反地，隨著民進黨權力越穩固，反民進黨的力量會更突出。如果柯文哲轉性成功，變成一個組織創造者，一個真正的創業家，也許他可以逐步地挖國民黨牆角，有耐心地和國民黨玩時間遊戲，讓深藍選民自然凋零，民眾黨就可以像工黨一樣上位。但如果柯文哲還是只能偏激地穩住柯粉，或者是白色力量始終沒有一個可以取代柯文哲的領袖，那民眾黨就會像是台灣歷史裡的那些小黨，逐漸消失，那就是凖備讓民進黨像日本自民黨一樣，長期一黨執政，看著在野既分裂，又混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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