財務學教授：股票、歷史、政治、經濟、商業、科技 &「普通人的自由主義」作者
間諜大戰, 12/21/2023
事後再回顧現在這段歷史，大概會發現，世界兩大陣營的間諜活動，不下於二戰前的激烈。美中現在的間諜戰，不太同於二戰時多方交手的態勢，但也有些相同的地方，值得台灣關注。
史達林的間諜網，除了響噹噹的「劍橋五人」外，最有名的大概是理查・佐爾格(Richard Sorge)。1895年出生的佐爾格，父親是德國人，母親是俄國人。他在一戰參加德軍作戰受傷，戰後唸大學的時候，同情社會主義，而為蘇共吸收。在莫斯科住過幾年後，佐爾格前往柏林擔任記者，開始蘇共間諜的生涯，接著在1930年受指派到上海。當時的上海也許是全世界間諜最多的城市，應該也是全亞洲最有意思的城市，佐爾格相當活躍，周遊於蘇共、中共、德國軍事代表團和蔣介石政府之間。
佐爾格有驚人的魅力，極受有頭有臉的人物賞識，柏林的出版家把他介紹進了納粹黨，然後替他寫了封介紹信給德國駐日大使館，對被蘇共即將從中國指派到日本的佐爾格來說，幫助甚大。到了日本，他又受兩任德國大使的欣賞，並且和德國駐日武官密切來往，進而得知了許多德軍的內幕消息。
佐爾格受賞識的原因是他對日本情報的了解，不但多且精準。他的來源除了他的日本情婦外，佐爾格還和另一個知名的間諜尾崎秀實聯手。尾崎比佐爾格年紀小一點，住過台灣，唸過建中(時為台北一中)，在東京帝大的時候開始信仰共產主義，大學畢業後，加入朝日新聞社當記者。尾崎在上海工作期間，認識了佐爾格，在佐爾格赴日後，尾崎正式變成蘇共間諜。
尾崎對佐爾格之所以重要，是因為尾崎的人脈相當廣，他參加的昭和研究會，是三任首相近衛文麿建立的智庫。昭和研究會成員固定的早餐聚會，是日本高層的情報交流場合，尾崎在這些場合出沒，得到高層的信任，知道日本政府的決策過程，而經常把消息放給佐爾格，再經秘密管道送到莫斯科。
比如說1936年，日德密謀簽署「反共產國際條約」，史達林相當緊張，他一輩子擔心被帝國主義入侵的惡夢就要變成現實，尤其還可能要東西兩面作戰。但佐爾格的情報網，相當厲害，一直給史達林最新情報，所以史達林持續掌握狀況。到最後，佐爾格還弄到一個秘密條文讓史達林鬆了一口氣，因為日德簽署的條約有一條約定，如果蘇聯攻擊日德任一方，另一方並沒有義務出兵蘇聯。
但佐爾格給史達林最好的情報，卻沒被採信。佐爾格從德軍總部得到希特勒準備在1941年6月，撕毀德蘇互不侵犯條約，進攻蘇聯，趕忙用無線電送情報到莫斯科，但史達林始終不願意相信希特勒要打蘇聯，一直都堅信希特勒的大軍只是想勒索蘇聯。史達林收到全世界間諜發來的情報，時真時假，英國、德國和日本的間諜活動也很驚人，滲透、反間、放假消息，無所不用其極。誰可靠，誰不可靠，都說不得準，最後還是只能讓獨裁者決定、負責。
但為什麼蘇聯能夠有劍橋五人、佐爾格、尾崎秀實這些多國籍的間諜為其冒生命危險的收集情報呢？佐爾格和尾崎在1944年終於被日本政府破獲，而遭到處死。佐爾格甚至不知道，到底自己的情報，在沒有送到史達林的手上，有沒有起任何的作用，他為什麼這麼義無反顧？
間諜的出生赴死，不外出於幾個理由，一是愛國，二是愛錢，三則是佐爾格和尾崎這種，年輕時候的理想主義，變成了一生的意識型態，為了理想而出賣國家、朋友，甚至家人，從某種程度上更高貴，但也是更愚笨的。
美國現在和中國的間諜戰，美國佔了上風，原因很簡單，中國內部的重重問題，讓美國很好策反。秦剛和火箭軍的數名將領，據說就是因為美國給了誘因。對共產黨人來說，沒什麼比讓子孫在自由的美國平安長大、生根立足來得更有說服力。許子孫一個平安的未來，勝過萬貫家財在身。
只要共產黨不能給高幹有一個可靠的未來，美國就可以一直拿到最核心的情報。美國政府有一個長長的保護名單，是連法院都不能隨意看到在美國的中國高幹家庭名單。有這樣的誘因來策反官員，收集情報，中國哪裡敢開戰？
而蘇聯在1930年代，靠著意識型態，吸收間諜的方法，放在21世紀，根本行不通了。共產主義早就破產，共產革命之初，蘇共靠著鎖國和無比的文宣能力，吸引到天真的西方年輕人，但現在根本行不通。中國對外的宣傳只剩高樓大廈、行動支付和TikTok，好看歸好看、有趣歸有趣，也許能搞亂西方社會，但能宣傳共產主義天國嗎？中國人自己都不信了。除了錢，共產黨拿什麼東西打間諜戰？
但對台灣而言，間諜作戰，或者是沈伯洋說的認知作戰，卻是有點不一樣，共產黨可能還在用意識型態吸收間諜在台灣滲透，而且可能是有效的。台灣反間的情勢不是很妙。
這裡說的意識型態，不是左右之分，而是藍綠之爭。在國民黨威權時代享有榮華富貴的遺民，面對民主的台灣，執政的民進黨，充滿了敵意。對「祖國」的幻想來自於對民進黨的厭惡，民主對他們來說，一點好都沒有，自由也不見得吸引他們，他們要的是貴族時代的榮光，而眼下看起來只有共產黨可以滿足他們的想像。我可以想見，有些厭惡台灣到極點的外省族群，是寧願把台灣送給共產黨統治，也不願意接受民選的民進黨政府。這些人，就會是在意識型態衝腦的情況下，被吸收成為共產黨的間諜。
這種不是出於金錢的理由出賣台灣的人，可以做出駭人聽聞的賣台行為，最為可怕。台灣政府除了加強偵防，並且和美日密切合作外，最重要的是要辦幾個大案，要讓間諜會怕，否則沒完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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