財務學教授：股票、歷史、政治、經濟、商業、科技 &「普通人的自由主義」作者
肌肉男的逆襲, 11/26/2024
騎在馬上，戴著大帽，穿著牛仔褲、馬靴，嘴邊叼著萬寶路香煙的硬漢，大概就是二十世紀最經典的美國形象，但在新世紀裡，這個經典的形象，逐漸的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戴著黑框眼鏡，穿著Patagonia背心，斯文而陰柔的「文明」男性形象。Tyler Cowen說這個陰柔的走向，甚至出現在毒品的使用，古柯鹼這類的「硬毒品」被芬太尼這種讓人變僵屍的「軟毒品」取代。
硬漢的消失，讓許多人叫好，在學校被霸凌的小孩，在職場被騷擾的女性，被家暴的婦女及孩童，甚至是被迫害的少數族群，無不為肌肉男的失去地位感到開心，但這個alpha male走下神壇的社會，進展了一、二十年，變成西方及東亞先進國家的主流之後，突然之間，又轉了個方向，發生了「肌肉男的逆襲」。你去看川普到極限格鬥UFC冠軍賽的場面，肌肉男毫不退怯的全場歡聲雷動，硬漢之間的大力拍打、握手、擁抱，一時之間，讓人有恍如隔世的感覺，讓人有想大聲罵韓團BTS「娘娘腔」的極度政治不正確。
「艱困的時代創造強人Hard times create strong men」，硬漢在男性主導的人類歷史裡，都是領袖、英雄的象徵，因為人類一直都是在苦難裡求生存的。農業社會的風調雨順、五豰豐收，是歷史上的少數時刻，多數的時候，是把背都幹歪了，才能勉強養家活口。一家子老小，仰賴著你的勞力付出過活，能不強大，能不有個性嗎？不把肌肉練實了，怎麼對抗打家劫舍的歹徒，怎麼保護婦孺不被奸淫擄掠？進到了工業社會，也不見得就不用看天吃飯，景氣循環，朝不保夕，加上工廠裡充滿危險，手腳不小心就給弄斷了，一家子的生活就沒著落，還要擔心醫藥費，沒點靭性，吃不了苦，還真不如死去。硬漢就是這樣讓生活給磨出來的，為什麼每個社會都多寡婦？因為男人都早死，硬漢活不久。
但如果有一天，沒有人再需要你了呢？如果有一天，生活不再困苦，日子加減都可以過，沒有人在家嗷嗷待哺，等你賺錢回家了呢？沒有人需要你的保護了呢？這些硬漢，不再是英雄，或者說，根本沒條件讓你成為硬漢了呢？希拉蕊2016年選總統的時候，說一半川普的支持者，都是deplorables，「令人覺得可悲的廢物」，硬漢就這樣變成了可悲的廢物。
為什麼呢？
「艱困的時代創造強人」的下一句話是，「強人創造好時光Strong men create good times。」肌肉男打了兩次世界大戰，拿了兩個世界冠軍，天下太平，世界沒有戰亂，國內治安良好，肌肉男轉身回家進了工廠，上起了班，繼續創造好生活。但這個世界，慢慢地不需要你的肌肉，更不需要你肩頭上的重任。詹森的「大社會Great Society」加大了社會福利的支出，慢慢地，妻小不需要你的薪水也不會餓死，低收入家庭每個月有食物券可以領，小孩在學校有免費午餐，政府甚至還給了免費住房，「政府」變成了女性、小孩的依靠，這不也是另一種程度的給肌肉男戴綠帽？
然後從加州開始，一州接著一州，逐漸通過「無過失離婚」的法律，傳統上被綁進不幸福婚姻的男男女女，只要雙方同意，婚就離了。沒有了婚姻的束縳，男男女女都自由了，也許太自由了，免去了痛苦，就忘記了責任，也捨棄了責任在時間的考驗下成就的幸福。對肌肉男而言，無過失離婚，形同法律去勢，不但沒了免費為你持家的妻子，更沒了地位，沒人需要你，你還不識相一點嗎？肌肉男還要在家裡逞勇鬥狠嗎？還能在家裡逞勇鬥狠嗎？
肌肉男的逐漸失去地位，取而代之的是斯文男。不要再抽煙喝烈酒，「粗俗」，手拿礦泉水，吃飯配紅酒才有文化。不要動不動就揮拳頭，有事好好講，不然就叫警察。斯文男的崛起，還搭配著經濟的轉型。法律、財務、科技，甚至娛樂，取代了轉統的農業、製造、運輸等行業，變成了美國最賺錢，最重要的經濟部門，所以斯文男，靠腦子，或是嘴皮子，討生活的人，逐漸變成社會地位高的人。然後這些斯文男，還告訴你「全球化」是個好事，把你的工作，你的尊嚴給外包，把中國的工廠，直接地送到你的客廳，告訴你這是雙贏，美國人更有錢，中國人也過好日子，有什麼好抱怨的？你生活再苦，不是也給了你免費住宅，給了你失業救濟，還讓你看醫生不用錢嗎？「好吧」，肌肉男說。沒有人需要我，那我就天天看球賽、打電動，喝酒、嗑藥會出事，「好吧」，芬太尼一吸，人變僵屍，不惹麻煩，大家都好。
取代肌肉男的不是只有斯文男，還有無數的「凱倫Karen」。男女平權運動讓美國變成全世界女性最自由的地方，不但生活是安全的，連經濟機會也是有利於女性的，因為新經濟偏向知識型，能夠靜下來把書好好唸完的女生，變成職場上的主流，能夠賺錢養家活口的女性，站在肌肉男的頭上，慢慢的，這些有能力的女性，「不再需要男人」，不只是在經濟上，甚至在性生活上，凱倫們都取得了自由與獨立。女性的獨立與自由，本身不是什麼壞事，但對肌肉男而言，絕對是天塌下來的大事。
然後斯文男和凱倫變成了左派、自由派的信仰者，這也沒什麼好奇怪，因為「進步、平等」到最後，也就只是鬥爭的工具，是把肌肉男從舞台上逼下來的絕佳武器。他們說，「不不不，你這樣講，帶了太多的男性沙文思想，你要把你的特權，放在門外，不能帶進來這裡」「不不不，你這樣做，沒有考慮到少數民族被壓迫的歷史傷痛，顯露了你種族主義的偏見，你們這樣的人，不可以再身居高位」「不不不，你直男永遠不會了解異女的感覺，你要閉嘴」「不不不，你不讓變性人用廁所，你就是在壓迫transgender，你要檢討你的思想偏見」「不不不，黑人偷東西，只是拿了大公司的小小資源，你有必要開槍奪去一個生命嗎？警察不廢不行」「不不不，人家只是在地鐵上自由表述，你有必要壓制他，而把他弄死嗎？關死你」，語言不只是語言，而是和平世界裡，左派揮舞的利劍。
「艱困的時代創造強人，強人創造好時光」的下一句是，「好時光創造弱男，而弱男造成艱困的時代Good times create weak men, and weak men create hard times」左派的那些真假「娘娘腔」和教育過頭但不學無術的「凱倫」，終於把一個美國的美好時代，弄成了一個不像樣的社會，凡事不再有真理、對錯，只有空洞的口號和無法令人振奮的停滯，沒有英雄的時代，人人都往下沉淪，比誰口號喊得大聲，一邊則忙著把越來越少的經濟果實，放在自己口袋。沒有責任，也沒有夢想，整天數著別人口袋裡的錢，不事生產，但又要名又要利。黑框眼鏡的斯文，到頭來也只是自私自利的敗類。
所以川普的登場、再登場，好像只是「艱困的時代創造強人，強人創造好時光，好時光創造弱男，而弱男造成艱困的時代」的循環又回到開頭，只是回應脆弱的人性對英雄的渴望、對美好時光的嚮往。但歷史是辯證式的前進，在循環的過程裡，正反合的交迭，終究把美國帶向一個比較好的未來。女權的出頭，畢竟不是壞事，平權的要求，也還是來自人性，追求自由和平等，何錯之有？讓權力偶爾低頭傾聽弱勢，更是美事一椿，但就讓一些男性，追求肌肉的肯定、腎上腺素的勃發、滿足英雄般的想象，也沒什麼不好。克林伊斯威特雖老，但他的電影，還是值得一看。
但肌肉男的逆襲，故事還沒完，我們還不知道，川普的再登場，除了讓他們出一口氣外，在實質上，肌肉男到底要如何脫困。待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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