財務學教授：股票、歷史、政治、經濟、商業、科技 &「普通人的自由主義」作者
碼頭工人, 10/4/2024
美國東岸碼頭工人暫時不罷工了，對正在選舉的民主黨來說，鬆了一口氣，但船東們被逼迫要在六年內，給碼頭工人調薪62%，比原來他們想給的50%高出不少。換算成實際數字，原本39美元的時薪，在六年內，會提高到63美元。參照一下其它規範的薪資水準：現行聯邦最低工資的水準是7.25美元，加州最近給速食店最低工資時薪漲到20美元。當然，碼頭工人不是漢堡店煎漢堡的「非技術」工人，他們是專業人士，給高點，合理。但，真的是這樣嗎？
ILA工會理事長Harold Daggett，是個狠角色，非常清楚民主黨面臨選舉的壓力，所以要的很多，他要77%的調幅，而且他放狠話，不從的話，會讓美國經濟跛腳。碼頭工人工會，其實就是黑幫，就像電視劇The Sopranos裡的黑道，不過，更準確的是另外一部劇The Wire，一整季就在講碼頭工人的黑幫故事。Daggett本人面對聯邦調查局的幫派犯罪調查，原本已被起訴，但被策反的黑幫證人，突然消失，整個案子只能作廢，以不起訴結案。後來這個證人，找到了，但已經死在被棄置的後車廂裡，屍體都已腐化。黑道就是這樣躲過刑罰，就像電影裡演的一樣。
如果在談判桌上，一邊是黑幫，一邊是受盡政客壓力的船東，你認為誰談判有力呢？
但Daggett可能把這手牌打壞了。因為他違反了黑幫重要的道理，就是「黑道永遠只能在陰暗處」，他站了出來，公開地威脅全美國，所以很快就讓人知道，在這罷工前，碼頭工人很多都是坐領六位數的高薪，然後現在貪婪無比，還要更多。Daggett本人，領了將近百萬的年薪，他的兒子也有七十幾萬的年薪，他開的是賓利的名車，還比首富馬斯克擁有多一台的遊艇。據說工會要在總部前面為Daggett立一座銅像。以他對工會的功蹟來說，一點都不為過，但他犯了出頭的戒，碼頭工人工會，對美國碼頭的控制，會開始鬆動。
鬆動的理由，不是只有罷工的威脅，而是碼頭工人對自動化的態度。Daggett提的談判要求裡，有一項特別醒目，即船東不得自動化貨櫃裝卸的工作。Daggett說，他之前注意到高速公路上的收費自動化，當大家發現很方便，就會越多人裝機器，但這些無人的自動化收費讓「所有工會的工作都沒了」，人們只管自己的方便，「沒有人關心坐在收費亭裡工會員工的生活」。罷工的碼頭工人有一個標語，Machines don't feed families. 「機器不能給家庭溫飽」，這話就是這場爭戰的重點。
美國人，你們要選民主黨來關心工會員工家庭的溫飽，還是美國經濟的未來？傅利曼以前到剛剛改革開放的中國參訪，他看到建築工人用圓鍬在挖土，他覺得很納悶，就問在旁的共產黨領導，「怎麼不用機器呢」?「您有所不知，用圓鍬可以讓更多人有工作。」傅利曼忍不住說，「那怎麼不用湯匙呢？」
當我們保障高速公路收費員的工作時，我們犧牲了什麼？這一點很清楚，如果現在讓所有人改回去人工收費，一定全部人都跳腳，那為什麼還要保障那樣過時的工作呢？面對碼頭工人的要求，我們也可以用傅利曼的方法反問，如果罷工的目的是保障碼頭工人的工作，那為什麼不用人工搬貨櫃呢？可以雇用成山成海的勞工，反正船東要在碼頭下貨，就一定要買單。
上海洋山深港的自動化相當驚人，船邊作業全都是無人卡車和機器人，操作吊機的人，都在遠端的冷氣房裡。如果美國不要和沒人性的中國比，美國至少要和歐洲比。歐洲最大的鹿特丹港，也已經跟上洋山港的腳步，到處都是無人卡車、追蹤貨流的晶片組和遠端操作的吊具。然後美國碼頭工人要禁止美國港口自動化？這是什麼樣的世界？為什麼要全美國的消費者，餵養你們這些冗員、廢物？
面對科技取代人工的挑戰，任何國家和經濟體，都不能輕乎。而這個自動化的浪潮一定會來，無人車一定會取代計程車和Uber司機，任何擋住這個潮流的國家社會，會面臨在科技上的落後，生產力提升的程度落後，進而影響財富的創造。但任何政策的改變，都要在開放的主軸裡，加上保守的步伐。一定要開放，但要慢慢來，把照顧被取代的勞工找好出路。開放很快的震撼療法，會造成社會的斷裂，但不開放更行不通。
在開放但緩慢的過程裡，最怕的就是僵化的結構，因為僵化的結構，會讓開放、進步不可行。而僵化的結構，除了來自官僚的死板和反動外，最怕的就是這種挾著壟斷權力的工會。美國所有相對落後於世界的方面，如果你仔細看，都會看到工會的存在。他們就是這個社會的寄生蟲。
美國為什麼公立學校教育這麼差？教師工會是主因。不僅不在學術上要求學生，放任學生不識字、不懂算術，更在不顧學生權利的情況下，保護失職教師。工時既短，又不斷要求雇用更多的雇員支持行政，工作量輕鬆而毫無工作品質的要求。爭取福利倒是搶第一，有薪假、例假、寒暑假，退休金、醫療保險，不但有，而且品質很高。美國學生有全世界最高的教育經費，卻有比第三世界還差的公立學校教育。
美國為什麼蓋捷運、地鐵，世界最貴？為什麼高鐵永遠都蓋不起來？因為每一個政府招標的工程，通通要有工會工作的保障，水泥工有工會，機電工有工會，機械工有工會，操作潛盾機的工人，也得是工會的人，而且一請，就是別的國家的三倍多人。然後工時有工會嚴格的規定，超過一分一秒，工人不是丟著工具就跑，就是要二倍、三倍的加班薪資。工會還要創造「湯匙挖土」的工作，讓一大堆穿著螢光背心的工人，用工安的名義在工地走來走去，無所事事。
但是為什麼學校老師可以成立工會？為什麼公共工程一定要用工會員工？因為他媽的民主黨！政客選舉要錢、要選票，工會可以給民主黨政客政治獻金，因為員工被強迫繳交會費集中起來是很可觀的一筆錢，工會再集體投票給民主黨，然後民主黨再轉頭過來，保障所有工會的工作機會，反正「別人的錢，永遠也不怕沒地方花」。工會、民主黨，就像寄生一團的蟲一樣，相濡以沫，難分難捨。
但就像我前面說的，碼頭工人這手牌，打壞了。如果在陰暗的地方幹壞事，想處理工會的人就少，一旦大搖大擺地威脅美國人，你就死定了。碼頭工人的壟斷權力，很快就會給痛恨工會的資本家找到缺口。目前ILA工會，掌控了整個東岸和墨西哥灣岸的港口，但這包含了反對工會的南方各州。我想不出來有任何理由，這些州政府不出面打死這些被壟斷的碼頭作業。為什麼不能特許一個新建港口，像上海洋山港一樣，全面自動化，而把所有的貨流吸過來？
工會不倒，美國不會好。美國人，你厭惡工會的程度，遠遠不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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