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家煜

財務學教授:股票、歷史、政治、經濟、商業、科技 &「普通人的自由主義」作者

左派國際主義的荒謬, 1/5/2025


左派的意識型態,從一開始就是「國際主義」,因為從盧梭開始的進步思想,就是從關懷全人類出發的人道主義。他們在乎的,一直是「所有」的弱勢,不是特定國家、特定種族,或是特定宗族的弱勢,是全部的弱勢人民。所以,法國大革命,尤其是激進左派當政的時候,一再輸出革命,左派第一次翻動了整個歐洲。然後是馬克思,十九世紀的歐洲社會主義者,在後拿破崙的時代,四處逃避保守君王的迫害,但也四方勾連,馬克思自己則從普魯士,到法國,到比利時,再到英國落地生根,他的追隨者散播的共產主義因此也是泛歐洲、美洲的國際思想。列寧更不用說,被沙皇通緝後,在歐洲各國流浪。共產革命成功後,蘇聯立刻成立「共產國際」,一邊資助他們受苦的共產兄弟,一邊輸出革命。

但共產黨夢想的人間天國,最終一定會導致權力的集中,人性一直都是這樣,利己而不利他,所以人間天國不可行。而一旦權力掌控變成共產黨的首要宗旨,國際主義就要失敗了,因為權力有排它性,一山不容二虎,所以毛澤東權力穩固之後,就要和蘇共分道揚鏢。北韓的金家,要中國的錢,但他們恨死中國人。共產政權之間,沒有真正的朋友。

國際主義和權力的不相容,不是只發生在左派意識型態,從一個角度看,基督教也是這樣。尼采說基督教是「奴隸」的宗教,是耶穌反抗羅馬人的意識型態,基督教義裡的「神愛世人」從一開始也是泛人類的國際主義。的確,只有奴隸或是封建裡的下層人喜歡講人生而平等,權勢者喜歡講的是秩序,是制度,是傳統。但這個泛人類的人文關懷,一旦給權勢收編,那就發生和共產國際一樣的事情,注定要失敗,因為權力無法分立。羅馬教會要從意識型態上,控制所有信天主教的國家,但民族國家的君王,不容權力分給另外的權威,因此宗教改革發生了。路德在德意志的反抗,沒有德意志封建王侯的政治支持的話,不會成功。而這些選侯為什麼要支持宗教改革?因為他們要擺脫羅馬教會在經濟上的控制。同樣的,亨利八世雖然是用離婚-再婚的理由,另立英國國教,但英格蘭社會,尤其是貴族,對羅馬教會的不滿,才是更主要的動力。

宗教的意識型態,一如共產主義,最後不但沒有國際主義,甚且都變成了本土化的政治工具,變成了獨裁者控制人民的武器。解放黑奴前的美國南方教會,不但把「神愛世人」的教誨放置一旁,還發明了不可思議的經文解釋,來贊成黑奴制度。然後,你看中國共產黨的行為,哪一個符合了馬克思的共產主義?

左派的國際主義,也和民主主義不相容,因為民主主義講「人民當家作主」,一旦有了人民的意識,就有「公民」和「外國人」的區別,因為資源有限,不管是什麼樣的民主體制,照顧好「自己人」一直都是選舉勝利的重要關鍵。這一點,儒家就比基督教來得入世,來得不虛偽,因為講「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」的儒教,有分親疏遠近,不是無差別的平等、博愛。

所以左派在民主國家碰到的一個困境,就是泛人類的人文關懷會和民主的排它性衝突,而選民和聰明的政治人物,最後都會站在反對國際主義的那一邊。歐美的左派菁英,幾乎沒有例外的擁抱開放邊界,收納了無數的落後國家難民,甚且還要用媒體、國家機器控制對非法移民、難民的負面報導,因為他們的意識型態不但不分國界,甚至還要鼓勵白人自殘,鼓勵白人反省自己的種族原罪。但這些和民主主義不相容的政策,一步一步的侵蝕維繫社會的重要人際關係,一步一步地在經濟上弄垮國家,如果沒有川普這樣的政治人物,利用民粹反撲左派的國際主義,最後國將不成國。也許對不少左派來說,那是一個好的下場,但對絕大多數的人民來說,失去的,不只是自豪的社會生活型態,而是連整個家園都會給毀了。

在台灣,左派的國際主義還帶有另外一層的威脅,因為直接會用武力威脅你生存的中國,可以利用左派的泛人類關懷,植入第五縱隊,洗人口,把台灣社會分化,把台灣社會裡的親中勢力變大到不可逆的後果。從容許中國同性伴侶在台結婚,到無限制的中籍配偶家屬依親,到放任抖音、小紅書洗腦台灣年輕人,到容許俱有中國身分的人當民意代表,哪一個不是出於「人道」的左派寬容、進步的人權思想?民進黨再不往右靠,再不好好教育黨裡的左派「清流」,沒幾年,就沒有所謂的台灣意識,就沒有一個國家,到時你找誰喊人文關懷、講自由平等?你找誰當沙包打?

維繫一個國家社會的文化,會隨著時代、外在環境的變化,而逐步轉變。但這個共同體裡的具體文化的形成,需要很多時間,破壞起來,卻是很快。比如說,台灣人相當自豪的排隊守秩序,如果人口裡只有5%不守規矩的中國移民,那這5%會融入這個社會,因為不守規矩會被白眼,而守規矩會共享大家都有的好處,所以這些移民可以變成台灣社會的一份子。但如果這個比例開始提高,插隊的人不是一個、兩個,而是五個、十個,那其它的人就會開始騷動,擔心自己上不了車、買不到東西,就會跟著不守規矩。具體比例是多少,我也不清楚,但是如果不防備,這個比例被突破了,社會文化就喪失了。

民主、法治和自由,這三者就像一個包裹,要有就得一起有,缺一不可。但人類追求自由的心,一定會把所有的傳統規範給推翻,於是維繫民主需要的人民自我管理能力,就會一直接受挑戰,而最後民主裡的個體,最大公約數就是法治,只要不犯法,做什麼都可以。但如果維持社會向心力的,只剩下法律,那不但人際關係會是冷冰冰的老死不相往來,在面對外在危機的時候,伸手給陌生人,一起渡過難關的機制也會一起喪失,國家社會就會一下垮掉,共產黨只要在外面輕輕推你,台灣就沒了。因此,如果傳統規範最終一定會喪失,我們寧願這個過程是緩慢的,只要社會變遷的過程是緩慢的,就會有新的文化產生,可以維護社會的團結與秩序。這就是台灣需要保守主義,而不是進步主義的最主要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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